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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实的色彩

郑忠民

  

    黑白摄影是很有魅力的。在数码影像时代,仍然有那么多的摄影人坚守着黑白摄影的那块领地,默默耕耘,辛勤劳作。这其中就包括很多纪实摄影人和摄影家。他们有的仍然在用黑白胶片拍摄,有的虽然用上数码相机了,但后期仍然喜欢把彩色照片转换成黑白照片,或者干脆直接用数码相机拍摄黑白照片。如今看纪实影展和画册,几乎清一色是黑白的。

    于是乎,有人把纪实摄影与黑白摄影等同起来了:纪实摄影就该是黑白的,彩色照片不够“纪实”。其实,这是个常识性的误解。

    顾名思义,纪实就是要尽量真实地记录下事物的本来面目,虽然我们无法完全排除摄影的主观性。摄影术诞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人们只能拍摄黑白的照片——不管你搞不搞纪实。当时科技水平的限制,使得历史留下了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——丢失的色彩不能再找回,丰富的细节无法再重现。百年前流行什么颜色的服饰?当时的民居、建筑和生活环境有什么色彩特征?这些,我们都无法准确地判断。看起来,黑白摄影并不能做到准确、全面地纪实。

    不难想象,这个世界要是没有色彩,将是多么地黯淡无光。科技的不断发展,让我们相继拥有了彩色摄影和数码摄影。如果我们还是一味用黑白搞纪实,就会继续给历史留下遗憾,百年后的人们也不会了解我们的生活多么地丰富多彩。

    我发现一个怪现象:只要有人推出一个不错的彩色纪实摄影专题,采访者往往都要问:“你为什么选择彩色?”似乎彩色摄影就不应该姓“纪”,否则就是另类。而如果是黑白的纪实摄影,就是理所当然的。

    姜健是国内为数不多的“大胆”使用色彩的著名纪实摄影家之一。他在拍摄《场景》、《主人》专题时,也曾犹豫过,后来干脆拍摄黑白、彩色两套。他说:“本来也想只拍黑白,但发现有些细节黑白完成不了。比如豫东老太太身后边的棺材上盖着红布,用黑白就不知道那是什么。太多的细节需要用彩色表达,信息是最重要的,色彩有时候本身就是信息。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。”(引自《姜健——档案的肖像》)

    以为纪实摄影就应该是黑白的,我看是有些夸大其辞了。相比彩色摄影,黑白摄影恰恰是强化了摄影者主观上的“真实”,而摒弃了一部分现实生活中的真实。黑白摄影更加简洁、概括、纯粹、凝练。如果说彩色摄影是一篇散文,那黑白摄影就是一首诗,更加引人遐思。

    应该承认,统一的黑白影调能够使纪实影展和画册显得更加和谐融洽,不会因为背景或陪体的一丝亮色而影响整个效果。这也是纪实摄影人喜欢黑白影调的重要因素之一。

    为了保证新闻、纪实摄影的真实性,摄影界提出了“原始影像”的概念,认为新闻、纪实摄影“不得改变原始影像”,或者“这种改变不得超过一定的限度,不影响影像的真实性”。判断一幅照片是否真实,有无后期造假,就要对原始影像进行鉴定。那么,如果把原本彩色的胶片或数码影像制作成黑白影像,还属于严格意义上的纪实摄影吗?还属于不影响原始影像的真实性所作出的必要调整吗?

    这些问题,我们一时还无法回答,我们也无法限制别人使用“彩色转黑白”的纪实摄影方式,就像搞纪实应该拍摄黑白还是彩色,不必强求,也无法强求一样。关键还是要因人而异、因事而异,看摄影者个人的喜好、表达的主题、题材中色彩信息的重要性等。生活本来就丰富多彩,纪实摄影的风格也不应千人一面,千篇一律。

2009/3/7发表于2009/4/1《人民摄影》报第11版,发表时改题名为《纪实摄影只能用黑白表现吗?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