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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言说的白杉 

郑忠民

  

白杉摄影集书写 

    白杉是不可言说的。他的照片拍摄于现实,却不同于现实。有别于前期置景或者后期拼贴,他采取直接摄影的方式,拍出来的却是抽离了世界、被陌生化了的现实映像。他就像一位仗剑走天涯的侠客,在直觉的牵引下自由游走江湖,随时用利剑劈开现实的外壳,呈现出其内在的独特肌理。而相机,就是他手中的利剑。被他捕捉到的那些非常瞬间带有一种奇异的审美特质(可以看出记者出身的新闻摄影语言的影子,却远不止于此),并夹杂着浓郁的情感和心绪,可又让人捉摸不透那究竟是什么。在这里,“情绪”是超越“事件”的,是一种“暧昧性瞬间”。简单又迷离、直接又虚幻、真实又荒诞,模糊和暧昧弥漫其间,象征和隐喻出没其里,建构出潜在的解读阐释空间,观者得以投射自己的意识。

    摄影集是白杉的标签。白杉一直以摄影集作为照片的呈现媒介,视其为流动的摄影展览,摄影集的编辑、设计均由自己独立完成,在5年的时间里推出了6本摄影集,这在国内摄影圈中并不多见。单张的照片被置放于流动的序列中,失焦与清晰、动感与静止、倾斜与规整、黑白与彩色,貌似无序的照片混杂交融,似乎没有太多的逻辑性,阅读起来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。一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单张照片,在沉浮起落的照片流中也获得了新的生命力。在不断的出乎意外和惊喜交集之中,影像还能保持惊人的连贯性和统一性,体现出白杉对影像的敏锐感觉和编排的挥洒自如。读者因此被牵引、吸纳进影像的洪流之中,全身心进入另一个世界,一个奇妙的世界。这个世界看似与现实平行,又与现实交错,亦真亦幻,难分彼此。

    白杉是难以归类的。直接摄影、纪实摄影、创意摄影、艺术摄影、观念摄影……好像都搭点边,但又不是很像。用包罗万象的“当代摄影”来概括吧?他能入选2021 TOP20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就是明证。是否可以说,他的照片既是纪实的,又是艺术的,也是当代的呢?其实,白杉在拍照的时候肯定不会想那么多,观众在欣赏时也没有必要被各种风格、流派、类别所束缚。

    有意思的是,“内在的言说”系列的3本摄影集(《31》《永珍》《独白》)是关于自我和家庭的,但镜头所对的好多都不是家庭里的场景;“目的地”系列的3本摄影集(一二版《横断步道》以及《停止许愿》)虽然限定了拍摄的地域范围,其本意并不在于呈现这个地域的本来面貌。白杉一直在题材、主题的边界游走,任何时间、任何地点都可以是他的影像试验场。

    白杉并不是固定不变的。随着生活的历练和个人的体悟,他的作品仍处于不断的生长演化之中。重复自己只有死路一条,对如何处理保持风格与流变演进、坚持己见与听取意见之间的关系,他有清醒的认识和笃定的实践。从情绪与图像明暗相合的《31》、文本与图像相互倾诉的《永珍》,到现实与梦境交集模糊的《独白》,从批量印制与手工裁剪相结合的《横断步道》、静止城市与跃然生命相拥的《停止许愿》,到回望过往与重新出发相融合的新版《横断步道》,世界在变,白杉也在变。
白杉就是这样,以摄影集书写着现实,言说着自我。


《31》

《永珍》

《独白》

一版《横断步道》

二版《横断步道》

《停止许愿》

(2022/7/22写,发表于2022/08/03《人民摄影》报第7版,2022/08/30《中国摄影报》第3版,《中国摄影报》发表时改题名为《摄影集是影像的试验场》)